岷江雲霧間，羌笛聲慢：一場儀式與日常的對話

2025-09-28 作者：第九旅行

在四川西北部的崇山峻嶺之間，岷江上游雲霧縹緲的山谷中，生活著一個常被稱為「雲朵上的民族」的群體——羌族。羌人沒有傳統文字，他們的歷史與記憶更多寄託於歌舞、儀式和刺繡之中。一次前往北川羌族自治縣的旅程，讓我有機會親歷這些仍在延續或被復興的習俗，宛如走進了一部立體展開的口述史。

「納吉納魯！（吉祥如意）」寨門口，身著白衣、頭纏包帕的羌族漢子高唱迎賓山歌，手裡捧著一碗青稞咂酒。按照當地的說法，客人入寨前會先以指尖蘸酒彈向空中，以示敬天、敬地、敬祖先。隨後，將竹管插入酒壇底部，依次吸飲，長者與客人常常排在最前。

這種「咂酒」儀式在岷江流域的羌族村寨廣為流傳，是待客與祭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不同寨子的細節有所差異，但都蘊含著與天地、祖先及來客共享的意涵。

夜幕下，石椅羌寨廣場的篝火映紅了四周。男女老少圍成圓圈，手牽手唱起古老的多聲部民歌，伴隨輕快的步伐。這便是羌族的「薩朗」（亦作「沙朗」）——在羌語中意為「唱起來、跳起來」。

在傳統記載裡，薩朗多為室內或火塘旁的男女對唱，無伴奏樂器。如今於節慶或旅遊活動中，人們也會在寨廣場上起舞，動作更活潑，節奏或舒緩或熱烈。參與其中，很快便能感受到羌人樂天、團結的性格。

次日清晨，我有幸目睹一場羊皮鼓舞。祭司（當地稱「釋比」）領舞，鼓點沉重悠遠，在山谷間迴盪。舞者手持鼓，隨節奏跳躍，彷彿與天地對話。

羊皮鼓舞於羌族文化中多具祭祀性質，是重要的禮儀舞蹈。今日它既現於傳統祭儀，也常登上文化節慶與舞台，既是祈福，也是歷史記憶的重現。

若於農曆五月初五來到茂縣、北川一帶，或可遇見羌族極具特色的「瓦爾俄足節」，俗稱「領歌節」。當日婦女盛裝、佩戴銀飾，攜食物與酒水登上女神梁子山坡。最年長的女性唱起古歌，年輕女子則學習歌舞、禮儀與傳說。

學者認為，這是一種母系色彩濃厚的節日形態，展現羌族社會對女性在文化傳承中的地位。如今瓦爾俄足節已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，部分地區還作為旅遊節慶被重現。

在羌寨裡，婚禮往往是全寨大事。有些傳統婚禮可持續三日，程序繁複：迎親、掛紅、唱祝福歌、飲咂酒、跳薩朗……最令我難忘的，是新娘舅舅為新人掛上紅綢時，全村人齊唱祝福歌的場景。

當今羌族婚禮形式多樣：有的仍保留部分傳統程序，有的則與現代漢族婚禮相融合。無論形式如何，婚禮依舊是寨子維繫情感、共享喜悅的重要時刻。

在作坊中，羌族婦女靈巧揮針走線，信手繡出雲紋、羊角花、藤蔓紋等圖案。她們往往無需底稿，全憑經驗與記憶完成作品。

當地人解釋，雲紋象徵對白雲的崇拜，羊角花常與愛情相關，藤蔓紋寓意生命延續。雖然學界對部分紋樣含義仍存爭議，但無疑，羌繡是羌族記憶的「視覺史書」，亦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。

最佳體驗地：北川石椅羌寨（有迎賓儀式與歌舞表演）、北川九皇山景區（文化體驗與自然風光兼具）。
最佳時間：農曆五月初五（瓦爾俄足節）、農曆十月初一（羌曆年）。
建議：
1. 尊重當地習俗，飲咂酒時依主人提示行禮。
2. 學幾句簡單羌語，如「納吉納魯」（吉祥如意），能拉近距離。
3. 若有機會，可嘗試製作一件小小的羌繡作品，作為獨特紀念。

夕陽西下，站在碉樓遠眺山谷，雲霧徐徐流動，羌笛聲隨風飄來。羌族文化不依賴文字保存，而是透過一首首歌、一場場舞、一幅幅刺繡代代相傳。

當地一位姑娘在跳完薩朗後對我說：「歌要一直唱下去，舞要一直跳下去，這樣羌族的靈魂才不會消失。」那一刻，我覺得自己也成了這段延續的見證者。

咂酒習俗：Open Museum 數位典藏：《羌族咂酒習俗》 openmuseum.tw
羊皮鼓舞：《人民日報海外版》：「羌族羊皮鼓舞」 https://paper.people.com.cn/rmrbhwb/page/2017-09/16/07/rmrbhwb2017091607.pdf
瓦爾俄足節（領歌節）：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網：《羌族瓦爾俄足節》 https://www.ihchina.cn/project_details/14959/
羌族婚禮：江口縣政府網：《羌族民風民俗——婚嫁習俗》 https://www.jiangkou.gov.cn/mljk/yxjk/whjk/mfxs/201607/t20160714_3658219.html
羌繡：中國民族文化資源庫：《羌族刺繡》 https://library.ttcdw.com/libary/wenhuakejisuyang/minzu/114307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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